2007年10月17日星期三

旬阳往事

旬阳往事

"我的目光再也不放开你。我要不停得看着你。------milan kundera《身份》


旬阳王的征税行为引发了一场革命。Maria第一个发难:凭什么征收色税?作为一个被放逐的人,为自己辩护显得很可笑,但是旬阳王还是说了,我凭什么不能征收色税?人头、猪头、结婚、生子、话语都可以征税,看见漂亮女孩子征一点色税就不行了?我个人是倾向与什么税都不征的,但是旬阳人发动了革命,他们声称色税是不正义的,而其他税是正义的-----所以现在旬阳陷入了无休止的喧嚣-----因为代表了历史发展方向的革命政府规定所以话语就要被征税,也就是说,只要有话语的产生,就要生产话语来交税,然后这个用来交税的话语也要被征税,如此就陷入了死循环,声音越来越大。所以现在旬阳满街都是抽羊角疯的人,有说"革命政府万岁万岁万万岁万万岁........."的,有"河蟹河蟹河蟹河蟹......."的,有"钱钱钱钱......"的,有"疼疼疼疼疼疼......."的,有"为了民族复兴、国家兴旺、家庭幸福、女朋友高兴、读者满意、社会和领导认同、进行正确的舆论导向.......",还有"感谢我的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弟弟妹妹、哥哥姐姐、叔叔阿姨......."etc。反正说什么的都不能停,得保持那个话的封闭性和循环性才是个好公民,才不可能欠税。

这是革命之后旬阳的样子。革命之后旬阳王遭到了放逐,刺瞎双眼,远走他乡,再无色税可征。现在守住一台破电脑写作小说------如同自古以来的失意的人一样,但是他不像尼克松那样指望东山再起,也不像屈原那样想不开,他只是写作小说。秋天到了,他在下午五点"醒来,读书,写长长的信/在林荫道上不停地/徘徊,落叶纷飞",在林荫到上徘徊这种文艺青年的事他在旬阳时候也做过-----那时候他沉浸在征收色税的伟大梦想里,他表现出爱马丁路德金的I have a dream和海子的诗的样子,为了完成自己忧伤的抒情诗人的形象,他就在旬中那个小操场的法国梧桐下徘徊,他在讲台上看着那台computer,念着"落叶纷飞",犹如在伟大的华盛顿进军的尽头,doctor king发表他的著名演说I have a

Dream------我有一个梦想,我梦想有一天大家能团结在一起,不管是阿姨、少女还是洛丽塔----我梦想有一天王国的色税如同滚滚长江东逝水连绵不绝又如黄河泛滥一发而不可收拾........

现在是在"致命的下午五点钟/所有钟表的下午五点中/午后阴影中的五点钟",现在我守着我的破电脑写作小说。念起里尔克诗"主啊,是时候了",我现在饿了,肚子没有瞎掉,它很敏感----主啊,是时候我要吃饭了。这午后阴影中的五点钟,我挚爱的五点钟,因饥饿的suffering而真实的五点钟啊----我要歌唱您,多么圆满伟大的五点钟,这一刻我干瘪的肚子在这个世界的圆肚子之林中站起来了!因为我饿了。

旬阳王在很久以前的一个下午五点钟离开旬阳----那时王喝完了酒,日暮酒醒之时,他开口说话,就像一场真的告别----虽然我知道是小说---他说,我愿一生面壁思过。说完这句话他就离开了那个从胜利走向胜利的旬阳。他离开了那块产生戏剧性的的土地,让作为小说写作者的我不知所措。但是就像每个秘密都是一个人生存的理由,在我心中有一首秘密的歌,这歌教我"故事还要尽力讲下去"。

大家都知道,我就是旬阳王。故事要尽力讲下去,而我已经离开了故事的发生地。我要去面壁思过-----面壁思过容易被理解为一种修和,就像耶稣基督的受难是人和神的修和,面壁思过被旬阳的史学家认为是和旬阳的修和。当然声音在他们嘴里,因而真理也在他们手里。但是他们这样的解释激怒了革命政府,革命领袖为我的混蛋身份进行了辩护,这些历史学家因言获罪,于是我的面壁思过又被解释为一种假慈悲-----这次真理就不在历史学家手里了----革命直接接管了真理。领袖表扬我是一个无恶不作的强大敌人,他们在世界的另一边搞起了轰轰烈烈的移山填河工程,因为我曾经说过羊山的好话,而我在五岁时下过汉江,这样汉江又和我有染,这些东西都不得不被清理出去。我听到这个消息,就表扬了以下冯荣龙对王室的忠心,然后我就再没听到过他的消息,据说他给发配到农场扯蛋(就是鸡屁股上拴绳子)去了,谁知道呢?

1989年的时候,北京郊区有一个人被捕了。他说,我认罪伏法。他泪流满面,这一情景被解释为他对有机会与人民重新修和激动不已,难抑心中的感激。也就是说,他匍匐在大地上,感谢回到一个人肉的共同体。多年以后,当我终于有机会说同样的话的时候,我终于明白,彻底的认罪是一种彻底的弃绝,是对这个世界的完全否定。因为这认罪是向另一个世界发出的。在旬阳的日子maria让我面壁思过,我说对啊,面壁思过,那时候我是骄傲的,我是一只快乐而骄傲的小狗,对着maria平滑的身体思考我的过错。一只狗有什么过错呢?一只狗的过错可能只在他会思考,因为那不是狗的本分,狗失去自己的本分犹如云变成了雨,海子说雨是一生过错---------可是这些道理不离开旬阳,不从狗身上走出了我怎么会明白呢?

我在午后阴影的五点钟惊恐得发现自己从小狗身上走了出来,变成了一个真正的王------然而是一个遭放逐的王,一个永远的王,永远被放逐的王,从此滑入人之轨道,滑入"直线行进的时间之虚无"。我在西安的那些下午,太阳一幅疲惫的样子,红得有气无力,阳光像石头一样陈列在虚空之中,我感到平和而缓慢。这个时候我不想说话,不想看见人、风景和世界,不想看见那些让我想起速度的东西。这时候我感到自己缩小下去,急剧缩小,在世界这广阔的垃圾场上变成那只熟悉的小狗,然后世界也变成了一片原野,我骑上眼睛在这原野上驰骋飞翔,我对主说,这是我对永生的预习,而当我跌落,回到世界这个巨大而嘈杂的垃圾场时,大家告诉我:这是乌托邦。


好的哲学家一生只思考一个问题。但是还没成为一个好的哲学家的哲学家也只需要思考一个问题,那就是到底要思考哪个问题。旬阳王离开旬阳后很是伤心,因为王道事业进行不下去了,依照我们悠久的传统,他该立言。如果他写回忆录,分析色税是如何引发社会革命的,那按现代知识学的划分,他就是搞历史学的;如果他分析自己如何想到征收色税,从操作上讲,就是政治学,从心理机制上说,就是心理学;如果写小说,就是文学,根据学院内的观点,也就是什么学都不是;如果把小说写成哲学,就连小说也不是了。照此处理,今后我要是有机会写文学史,昆德拉和杜拉斯是电影人,艾柯是符号学家,萨德是性虐狂,王小波是无业游民,我的文学史就是非文学史,我自己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旬阳王处在什么也不是的尴尬境地,这正如我的小说。谁是旬阳王?是我吗?我不知道。同样的问法是,这是什么?它是谁写的?他有什么用意?他们单位怎么不管管他?这是特殊的问法,一般的问法是:什么是小说?小说的本质是什么?小说被什么影响?小说影响什么?小说存在的理由是什么?谁在写小说?

 

如果我没有猜错,这是旬阳王的疑问,他问的意思是:你凭什么安排我离开旬阳?我什么时候说过一生面壁思过(那样王妃怎么办)?我是怎么落到你这么个拙劣的小说家手里?

 

众所周知,头头这种东西在这个世界上存在就是为了说废话的,人类造出那么多废话没有人去说怎么办?所以语言比权力本质。旬阳王显然是这个世界上敬业地消费废话以使其不至于堆积如山的许多人中的一个-----否则他也不会写这些正在被看的文字。正因为此,旬阳王的疑问失去了明晰性。他是有话要问的,但是疑问淹没在废话中----语词在疑问的表达上的增益太小,以至于我们不能听清他。这就如同他在小说纷繁复杂的叙述中不知所措,听不清我的安排。

但是有一个人帮他问清了。

她说,秋天怎么就来了呢。秋天是一个外部事件,我们说四季轮回季节变迁,不过是给外部事件一个形式,一件语言的衣服,我们根本不理解也不可能理解一个事件。我们所谓的理解实际上是给事件一个语言的衣服,因果论的衣服是正装,概率论的是牛仔裤,非理性的就是超短裙。比一件事被理解更为根本的问题是一件事如何发生,我的意思是,一件事如何发生在我们身上?

秋天来了,叶子黄了。问题是,秋天怎么发生在我们身上?我们分立地感觉到寒冷、落叶及其他,但是秋天怎么会发生在我们身上?神奇的是秋天确实是发生在我们身上。

汉娜阿伦特论述大屠杀时说过"恶的庸俗化",奥斯维辛里杀人不眨眼的凶手根本没有过灵魂的震颤!我相信1989年开枪的那些人根本没有过心灵的震颤,因为这件事根本没有发生在他们身上!现在的人可以胡说八道探讨大屠杀的形成,但这对于我们理解这个事件毫无教益,因为这样的言说不会使这件事发生在我们身上,没有发生在我们身上的苦难,无论如何也不会增添救赎的可能。

一个事件,究竟有没有可能发生在我们身上?难道我们的身体那么荒凉,承载不了任何事件的发生,还是关闭自己,把主拒斥在外面?

一件事发生在我们身上,就是生命。《圣经》说"人有神的儿子就有生命,没有神的儿子就没有生命"。什么叫"人有神的儿子"?神的儿子不是在千年前在十字架上奉献给人了吗?


神学讨论

 

正如革命时期的性爱,小说也需要荒谬的理由在这个荒谬的世界存在下去。所以我在前面一节做了一段无聊的神学讨论----------一段荒谬的神学讨论的若真的涉及上帝和信仰,那才是最荒谬的事情。我在前面以一种面对万千生灵的雄辩语气讨论了什么事可以发生在我们身上的问题,不知道您注意没,这个问题是旬阳王提出的,所以实际的问题是:什么事可以被安排到旬阳王的身上?

 

一流的哲学家提问,二流的哲学家解答。(所以康德是大牛,马克思是二流子。)之所以这样,是因为有很多思考只能以问题的形式存在,甚至可以极端得说:真正的思考只能以问题的形式存在。把这样的结论用在我的小说上估计会把旬阳王气死,因为我的小说就是关于什么可以发生在旬阳王身上这个问题的。如果旬阳王因为了解这个自杀身亡,让故事没有办法继续下去问题就比较麻烦,我也考虑过这个问题,我为此做出了周密的安排:

一、小说里所有的建筑物均属豆腐渣工程,为此旬阳王已经多次撞过虚空-----这样他只能晕,不能装得满头包------写作我们的那个人也是这么慈悲不是?

二、小说的绳子或绳子状东东均不超过小说中最细的脖子的周长。

三、小说中所有的恋爱与爱情无关。

四、小说中禁止虚无主义哲学家出现。如果z爷非要在回复中说什么导致虚无主义的话,责任自负。

 

2006年八月我来到西安,大概是十月份的 时候,旬阳王开始成为一个问题。一开始我安排了maria,准备给旬阳王安排一个虐恋的故事。maria曾将旬阳王的手咬得血流成河,这又导致大血冲了maria家,这样就可以将maria安排成一个穿越世界这个大教堂的骄傲的红衣主教。我为此征询过maria本人,她自从被旬阳的革命派排挤到西安后就萎靡不振,这么色情的一个形象需要充沛的生命力-------maria说她"现在"身心疲惫,没有兴趣干了。我跑到师大找她:

她的牙齿不再锋利,指甲不再锋利(包括脚指甲),眼神不再清澈不再锐利,不再会穿着拖鞋旁若无人得穿过世界的喧嚣。我诚挚地向她建议自杀,当即被她的六个追求者拉出去撕成碎片。所以你们现在读到有很多我,如果读到"200X年就这么过去了,一直想写点什么........",你们可别骂,这是我的直肠写的-----它也不容易。

 

 

 

 

 











4 条评论:

匿名 说...

王,你好。我是你西区的那个猥琐的学长。
其实我现在是在上课,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老师不知道。
你是不是以后不会再上校内了啊?
还有就是,王的手机问题还没有解决吗?
我也有好多话要对王说呢……

蒙面骑士 说...

好着呢。手机好了,不过暂时欠费。校内是不会上了,我也是啊,哎,自杀前应该访问一下您......这地方也很好,此地甚好.....我过些天到西区找你玩

匿名 说...

再顶

匿名 说...

再顶!!!!!!!!